1

麦小乔毕业以后留在了她读书的那个城市。她终于过上她自己愿意过的那种生活，背着双肩包上班，然后在14楼的办公室里看风景。

唐西大学没有毕业，就因为打架记过太多而被学校开除了，唐爸爸给唐西在烟厂找了一个工作，他到也乐得心安，只是依旧会出去打架，麦小乔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喜欢打架。他打架一向是厉害的，麦小乔对自己说。

春天的时候，麦小乔给唐西打了一个电话。

“唐西，我二十五岁了，我以前答应过唐阿姨的，唐西，我嫁给你吧？”

麦小乔和唐西认识的那年，麦小乔两岁，唐西三岁。

麦小乔的妈妈和唐西的妈妈是同事。周末，麦妈妈常常带着麦小乔到唐西家去打通宵麻将。唐西在唐妈妈的重托之下带着麦小乔玩，两个人常常是玩着玩着就打起架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小学时，唐西和麦小乔在一个班上读书，麦小乔也不和女孩子玩，整日和唐西他们一群男生混在一起，打架爬树捉蜘蛛。

二年级的时候，唐妈妈一边打麻将一边教训唐西：“你看你，这样调皮，成绩也不好，看以后谁给你倒洗脚水！”正在一旁玩的麦小乔不明就里，安慰地看着可怜兮兮的唐西：“没有关系，唐西，以后我来帮你倒洗脚水。”一席话说得唐西破涕为笑，正在打麻将的唐妈妈和麦妈妈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那次之后，麦小乔和唐西更加形影不离了。尽管每次唐妈妈看见麦小乔的时候，都会打趣一番：“小乔啊，以后可是要来我家当媳妇，给西西倒洗脚水的啊。”麦小乔不懂事，也不反驳，只是笑嘻嘻地说：“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麦小乔日日和唐西混在一起，虽然成绩不曾落下，麦妈妈却担心起来：麦小乔这个样子，天天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玩，打架爬树无所不为，难免有沦为村妇的危险。

于是麦小乔开始被麦妈妈送往各种第二课堂，可惜她天生艺术细胞不足，从钢琴班到舞蹈班，从舞蹈班再到合唱团，始终没有任何起色，最后却在麦妈妈最不看好的画班安静下来。

2

“………”唐西闭上眼睛，想起二年级的时候，麦小乔大大的眼睛。

那时麦小乔上学放学和唐西在一起，大大咧咧地和唐西以兄弟相称。

那个玩笑因为麦小乔的长大而渐渐不被提起，唐西也不再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和麦小乔打架，只是，麦小乔的嘴皮子愈发地厉害起来。

“唐西啊，你穿衣服怎么会是这个水准的啊？”

“我穿衣服怎么了，”唐西看也不看一脸坏笑的麦小乔，“总比你整天打扮得像个男人婆一样好吧？”

麦小乔也不生气，依旧坏笑着看唐西：“我这叫性格，你懂吗？你呢！都那么大了，整天穿得跟个儿童似的，是不是还想进公园买半票啊？”

唐西气结，恨恨地看着麦小乔，大声嚷嚷：“麦小乔你这个大白痴，有本事不要天天和我混在一起。”

麦小乔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唐西疏远的，只是在那些日子里面，唐西的名字频频出现在学校里面的公告栏上，打架，抽烟，翘课……各种各样诸如此类的原因。唐西，他长了那么大，打架却还是那样厉害。

而麦小乔，在天台上望着穿过操场的唐西的时候，渐渐会露出笑容出来，这个男孩，终于穿上了她喜欢的那种格子衬衣，她才发现，原来唐西，一直长得有一张好看的脸，用麦小乔的话来说，那叫凛冽，让人始终觉得安全的凛冽。

麦小乔考上重点大学已经不是问题了，麦妈妈放心地继续在周末去唐西家打通宵麻将。唐西的成绩依旧是一塌糊涂，唐妈妈担心着，不止一次对麦小乔说：“小乔啊，我都不想管他了，他这样，是考不上大学的。”

麦小乔开始每天定时早上6点给唐西打电话，要唐西陪他去学校对面的广场上背单词。

唐西睡意朦胧地被麦小乔拖着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我说麦小乔啊，你从小就折磨我，到底到什么时候才够啊？”

“呵呵，我就是要折磨你，”麦小乔一脚踹向唐西，“你什么时候把这本书上的单词背完了，你求我折磨你我还不折磨呢！”

于是每天如此，唐西一边背单词，一边恨恨地瞪着监工一样的麦小乔：“你真像个悍妇。”

高考结束以后，麦小乔如愿以偿地考试进了那所樱花弥漫的重点大学。而唐西，意料中地落榜了，在那些惨不忍睹的分数里面，麦小乔看见，他的英语，居然考了100分。唐西的爸爸交了一笔钱，让唐西进了那所家乡的大学，而麦小乔，在夏天的时候，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城市。

那天，唐西去送麦小乔，她一一告别了父母亲戚唐妈妈，然后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唐西。唐西感觉到她已经成长起来的身体，缓缓地说：“麦小乔你还是那么白痴，我早就知道你高一就背完了所有那本书的单词的，你要压迫我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啊。”

3

“唐西？我过去找你，我们结婚好不好？”唐西沉默了，麦小乔的笑容在他眼前荡啊荡的。

麦小乔在大学里，开始断断续续地给唐西写信。唐西不常回信，偶尔寄给麦小乔的，是和他那些换了又换的女朋友的合影。麦小乔看着那些青春的脸，妖艳的，妩媚的，五颜六色的，最后目光停留在唐西的身上。唐西啊，你已经成长成我期翼的样子了，你的头发能在风中飘了，你还是那样凛冽，你的拥抱应该已经很温暖了吧？

可是唐西，为什么你的身边，始终没有我的样子？

麦小乔还是坚持着画画。整个春天，她一直坚持着画一幅向日葵。每个晚上，放下唐西的相片，她一个人，在寂静中，一笔，又一笔。

向日葵完工的时候，麦小乔买了一张火车票，去了唐西的屋子。唐西的屋子就在学校旁边，寒假的时候，她曾经和唐西来过这里。

唐西不在家，麦小乔弯腰揭开门前的垫子，那是唐西习惯藏钥匙的地方。屋里很乱，麦小乔走进去，缓缓躺到床上，然后，她看到了零散的睡衣，女人的睡衣……麦小乔站起来，在厨房里喝了一杯冰水，半路踢到了一只高跟鞋，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深蓝色的背带裤和脏脏的球鞋，然后走出门去，坐在门口等唐西。

“那是什么东西？”唐西看见风尘仆仆的麦小乔，指着麦小乔身旁的画，愕然。

麦小乔看着唐西，他还是那样，只是愈加黑了。

“给你的礼物。”

唐西看着这个眼睛明亮的女子，不可否认，她是漂亮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望-你。”麦小乔一字一句地说。

第二天，唐西就给麦小乔买了回去的火车票：“麦小乔你一直都这样白痴，怎么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你应该好好待在学校上课，暑假的时候，我再带你玩。”

麦小乔一言不发，没有回头地走了。

回到屋子，唐西看着那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麦小乔挂上去的向日葵，怅然。

4

第二天，麦小乔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唐西，你等着我，我们不是不可以的。

火车外面掠过大片大片的绿色，然后，麦小乔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挂了电话，麦小乔看着窗外，太阳就要落山了。

麦妈妈在电话里说：“小乔，你有时间回来一趟吧？唐西出事了，他昨天晚上出去打架，被砍了七刀，昨天晚上就……”

唐西，我两岁的时候遇见你的。

唐西，麦小乔耳边一遍遍响起唐西沉默之后的那段话。

“小乔，你这个任性的孩子，我不是不愿意爱你，我是不能爱你。我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即使你在向日葵里面写下的我名字。可是小乔，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麦小乔望向铁轨，夕阳的光芒刺人的耀眼，麦小乔的眼泪流了下来。唐西，你永远看不见的眼泪，因为我永远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才流泪。而唐西，你告诉我，今昔，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