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久经沙场的人为什么没有风花雪月。一个终日面对风刀霜剑的人,那花,那月都带着血。
绛月
这世上,最看不破红尘的,其实恰恰是誓斩尘缘的僧尼。
因为,看不破,因为,爱,因为,恨,所以要逃避。所以更牵,更念,更避不开。
心中惟有佛而无俗情的,是神。
所以,我想,愿天下有情的和尚尼姑,终成眷属。呵呵。
A
他是封国大将军的时候,她还是公主,大王最宠爱的十三公主。
她很美,非常的美。这一点,打从她刚生下来时就已注定了。
曾经的,她是美得那么高高在上。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被奉为优雅尊贵的典范。她喝早晨露水冲泡的花茶,吃桂花莲子精制的糕点,穿细柔雪白的丝绢、绸缎。她的歌喉舞姿是王公大臣们记忆深处最美的风景。
她当时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在轻歌曼舞的时候,他在漫天飞雪的北疆与突厥恶战;她在扣琴弄花,接受众人顶礼膜拜时,他独自在将军府饮酒舞剑;她求父王招他为驸马,他却淡然一笑,弃官而去,杳无音迹。
她恨他啊,真恨。她堂堂十三公主,大唐天子最宠爱的女儿,难道配不上他封国大将军吗?
丫操!
绛月公主的生命里,少了谁都不在乎!但这被涮的感觉,她绝对要让那个男人亲自尝到。
那个男人,那个封国大将军ed,魏风。
B
身为突厥人,已是不幸,可汗的儿子,更是不幸,尤其不幸的是,这位突厥王子还要统领仅剩的五千人马,担负起护卫可汗王都的苦差。顺便一提,他们前方十里处,是五万大唐精兵。
美女爬上床是绝对的美女。但,美女爬上马背,坐在主将的位置上,未免就美得太残酷了。尤其不远处的那个美女,一年内,连杀突厥精兵十万之众。今天,已经在十里之外安下营寨,意思干脆明确,大家一起玩一把。
她是唐太宗的女儿,十三公主。
她是汉人眼中的神女,是吉利可汗的噩梦,是突厥王子殿下眼中的……
“殿下,唐军来使。”侍卫呈上一纸书信类的东西。
“念吧。”看不懂汉文。
“这……”侍卫面有难色。
“念!”王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死到临头哪还来这么多忌讳。
“是!”侍卫手忙脚乱展开信笺,抖抖索索地念道,“降,赐富贵;不降,取都城。”
“好大口气。”王子拿过信笺,啧啧地看着那行劲秀的字迹。被一个女人威胁?虽然那不是个普通女人。
“殿下,您……”帐下大将淳越有些不安地望了望远处弥漫着的沙尘,唐军正拔营向这里进发。
“你说,我们有可能打败唐朝的军队吗?”王子冷冷一笑,问。
“没有。不过我们决不能投降!”淳越捏紧了拳头。
王子一言不发,迎着风向远处望。
“殿下,您下令迎战啊!”淳越忍不住了。
“我,一直很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大唐公主。”王子呼出一口气,望了望淳越,“真的,我很想。”
C
“殿下,您何必还要给突厥投降的机会。开战十多年了,突厥人生性固执自负,怎么可能会乖乖投降?”唐军大将李嵩不解地问骑马走在他前面的十三公主。
“我们是去收复失地,不是去屠城。”绛月冷冷地回答。
昨日发兵前,她就接到父皇的密诏,命她尽量避免伤到吉利可汗及其家眷,能招降则最好。其实十日前白苍山一役,她率军全歼突厥三万精兵,吉利可汗已知大势已去,现在区区五千残兵护城,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垂死挣扎罢了。
但,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她眯起双眼,望了望远方,果断地对李嵩说:“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和突厥碰面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D
他是个和尚,只是个和尚而已。不过,他是个玉树临风的和尚,所以,仅靠化缘,他就活得很富足了。而他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吃斋一辈子也升不了天了,所以,他决定不戒酒肉,决定了不戒。只戒杀生,戒女色。至于偷抢骗,他不必戒,因为他玉树临风,生活富足,所以,没有必要劳神。
在成为和尚之前,他好像是个很显赫的将军,权倾朝野。有权有钱本已经很烦,居然还有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看上了她,他觉得更烦。闲极无聊的时候,有个游方僧上门化缘,他给了游方僧十两银子。望着那僧人衣袂飘飘的背影,他被感动了。他觉得当和尚不错,不用再理这尘世中的是非对错。钱、权和那美丽的公主再也烦不到他。所以,他就这么永远地告别了那座将军府。
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大杀戒就是在这白雪皑皑的北疆。十年前的那一战,火光冲天,鲜血染红了广袤的雪原。他率五千唐军灭了突厥一万人马,并对察汗进行了屠城,杀人无数,白雪覆盖着的大地成了炼狱。从此,那雪般的纯白被他眼中冰冷的血染得残酷凄美。
他今天重回这片大地。已经是一片荒原。雪静无声,纷纷扬扬地落在班驳的大地上。
雪地里的乌鸦绕着他,哀哀地叫了几声。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念着,“罪过罪过。”
雪,越下越密,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无数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将他覆盖起来。
E
“差人把这封信送进城给可汗。”王子叠好一封信,交给了身边的侍卫。
“殿下,还不开战吗?”淳越望着帐外密密的雪,“唐军正向我营进发。”
“这场雪下得真是时候。”王子淡淡一笑,“这个冬天,唐军是无法攻城了。”
“为什么?”淳越不解。
“北方的雪是很残酷的。”王子缓缓地说。
F
“殿下,雪地里有个人!”一名唐兵立在绛月前方报告。
“这种小事何必劳动殿下,把他扔到路边就行了。”李嵩挥了挥手。
“好像是个冻僵的和尚。”士兵咕哝了一句。
“把他抬到后面,让军医该他看看。”绛月漫不经心地吩咐。
“是。”四个士兵抬着那冻僵的和尚走过绛月身边。
“等等。”熟悉的气息驱使绛月驱马走近那和尚,细细地打量。
良久,她叹了口气,捏紧了拳头,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停止行军,就地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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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唐军在五里外扎营了。”突厥士兵入帐禀报。
“很好。我们拔营回城。”看来,这个冬天是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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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为什么在这里扎营?现在正是一口气吃了突厥的好机会,再过些日子就三九了,北方的天气对我军不利啊!”李嵩焦急地在帐内踱着步。他实在不明白公主的情绪化所为何来。
“李将军,”绛月缓缓地拿下头盔,解去发带,青丝飞瀑般倾泻而下,“你跟我打了这么久的仗,还记得我是个女人吗?”
“殿下……”李嵩有些错愕地望着眼前娇媚毕现的女人,小心地咽了口口水。
“来年春天,我会奏请父皇封你为北征大将军。平突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绛月拍了拍李嵩宽厚的肩,缓缓地说。
I
他站在干冷的雪原上,任雪覆盖住身体,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洗去些身上浓重的血腥。即使他成了雪人,大概也会汩汩地往外涌大滴大滴的鲜血吧。
然而身体忽然诡异地热了。周围弥漫着炊食药草的香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干铃兰香。
他睁开了眼睛,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榻上。又有好心人把他捡回来了。不会又是个姑娘吧?
他向着飘来香味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厚厚的战甲的男子背对着他蹲坐在营帐门口。火堆上,草药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幸好,这回不是个姑娘。她庆幸地叹了口气,挣扎着想爬起来。
“你的冻伤需要保暖,不要乱动。”火堆旁的男子冷冷地警告。
“多谢施主。”他仍旧躺下了,侧头凝视着那男子。
“请问大师法号?”
“贫僧双戒.”
“双戒大师,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堆雪人吗?“男子冷笑一声,问。
“双戒乃游方僧人,流落到此,被大雪困住,承施主相救。”双戒温文有礼地回答。
“大师是游方僧?”男子转过头,远远地望着双戒,“怎么会有兴致到这突厥横行,苦寒贫瘠的北疆来呢?”
“贫僧来此故地超度亡魂。”双戒平和地答道。
“这里是唐军的营寨。”男子揭开煮着药的锅盖,在热气氤氲中低低地说。
“我知道。”双戒若有所思地说,“你是将军吧?”
“现在不是。”男子端着满满一碗药膳走至榻前。
头盔,遮住了大半脸庞,但黑白分明的眸,高挺的鼻还是清清楚楚映呈在人眼前。
暗青色的战甲,纯黑的绸麾,绛红色的长靴。
“玉树临风。”
双戒知道,站在榻前的人是他这辈子唯一还能用“玉树临风”赞叹的。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天下可称玉树临风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十年前是玉树临风的大将军,现在是玉树临风的和尚。而当朝君主李世民,不过潇洒倜傥耳。
“大师,玉树临风的,未必是真男儿!大丈夫贵在敢作敢当。”男子意味深长地望了双戒一眼。
双戒淡淡一笑,望着帐外飞舞的鹅毛大雪,开始回忆。他竭力想回忆起眼前的这个男子。如此优秀抢眼的人才,若曾是他的部下,应该会有印象。
“大师,药凉了。”男子皱了皱眉,不客气地打断和尚的冥想。
“哦,多谢施主费心。”双戒接过碗匙,笑了笑。
“大师可能要在帐中委屈几日,”男子冷淡地说,“将军昨天把路全数封锁了,不能再南去了。”
双戒不置可否地笑笑,将一匙药膳送入口中。很香,是那种久违的名贵补品的香。
“你们的将军是谁?”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双戒扬头问坐在火堆旁的男子。
男子沉吟片刻,缓缓地说:“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双戒微抬起下巴,陷入了沉思。十三公主,很熟悉的名字啊。究竟,在哪里听过呢。出家这十年,他把过去忘得彻底。
“大师认得公主?”男子望着又陷入痴怔的双戒。
双戒紧锁着双眉,似乎确凿陷入了回忆之中。而,不可否认的,沉思之中的他的确具有一种很……可爱的特质。仿佛丢了玩具的孩子,竭力地在一闪而过的记忆胶底中寻寻觅觅。
终于,他摇了摇头。十三公主?
果然!这该死的和尚。他居然真敢把她给忘了!他抗旨、弃官、逃婚,还顺道把她给忘了。可见他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有多精彩了。
“施主,施主……”望着男子的颊红得快和身边的火堆媲美了,双戒好奇而担忧地轻唤了几声。
两道阴鸷的目光快刀利箭般地射了过来。男子冷冷地立起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空气里,留下一缕淡淡的香。
双戒千真万确,自己没有冒犯到那个男子。但适才那股杀气,虽然不浓,可他的确感受到了。
思绪,瞬间便直觉地定格在……十三公主。
他忽然很想知道,十三公主是谁,和他又有怎样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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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雪是残酷的。突厥人世代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直至不断威胁唐朝边境。这一切,是雪赐予的。
雪之子吗?
“殿下,营中过半将士冻伤,棉衣棉被不够了。”主将营帐中,左参军边禀告边偷瞄站在一边凉快的李嵩。打从他进来后,殿下就一直背对着人,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补给大军不是半个月前就从长安出发了吗,还没到?”李嵩看不过去了,打破了沉默。
“连日的大雪封住了官道,也许,大军要等雪停之后才能赶到。”左参军皱了皱眉。眼看军中粮草即将告罄,突厥王城又迟迟攻不下。处境不妙啊。
“传令下去,挂免战牌。各营粮草限量分派,不足的部分,自行解决。”绛月终于转过身来,吩咐左参军。语毕,一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这……”左参军不解,粮草要怎么自行解决?总不能种吧。
“李将军?”无奈之下,左参军将求援的目光投向李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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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戒在暖榻上整整躺了三天。给他送食递药的是个瘦瘦小小的新兵。他向那个新兵打听救他一命的那个男子。新兵摇摇头,说,是十三公主下令救他的。
有片刻的错愕。又是十三公主。看来,他注定是和这个神秘的十三公主牵扯不清了
刹那间,回忆如一枚流弹,击中了他。
在他出家之前,太宗曾想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他,好像就是……十三公主吧。
唇角勾起一缕无奈的笑。报应来了。
“和尚醒了吗?”帐外响起粗嘎的男声。瘦小的新兵忙掀起帐帘,必恭必敬地将那个高大英武的将军迎进帐。
双戒坐起身,行了合掌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贫僧蒙……”
“打住哎,和尚!”李嵩嫌恶地挥了挥手,俊脸上写满了“少恶心”字样,“别和我文绉绉的那一套。我是个粗人。少和我提什么恩啊谢的,再说,我也不是你的什么救命恩人。”
双戒眯着双眸在李嵩的脸上逡巡了一番,笑意乍现。十年前那个嚣张的小王爷德性一点没变。看来,离了大人调教的小孩始终难成大器啊。
“你的一条老命是殿下捡回来的。”李嵩急着向一脸奸笑的和尚撇清。
“哦。”双戒淡淡一笑,若有所思地抚了抚右掌。
“和尚,你的心是乌贼胃做的?”李嵩对于双戒淡定的神色颇为不满,“你以为殿下吃饱没事行善取乐啊?这里可是军机重地,你晕倒时不会挑个偏僻点的地方啊?倒在雪地中间怕人看不到是吧?”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贫僧绝非故意……”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多管闲事是吧?”李嵩握紧右拳,濒临爆发边缘。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绝无此意。”双戒勉强板起脸认真对答。唉,不成器的小子,果然被他当初料对了――十年后大唐多一个火爆浪子。
李嵩正想继续发难,忽然觉得营帐里寒意逼人,冷不丁一回头,望见站在营门前的绛月。
“殿……下.。”李嵩略有心虚地望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绛月。
“你最近很闲?”绛月睨了他一眼,径直走入帐内坐下。
“没……没的事!”啧,不愧是十三公主,开口就是冰刀冷剑。
“左参军一个人应付不来营里的粮草配给,你去安排一下吧。”绛月缓缓吐出一句话。“左参军那里我已经派了风俊和晔神过去料理了。他们两个办事,殿下大可放心。”李
嵩不是省油的灯。
“这样啊。”绛月坐近火堆,一边慢悠悠地卸下战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有个死了很久的老头说过一句话,很有意义。你要不要听?”
“请教殿下。”李嵩好奇地望着绛月。
“那句话其实是个故事。说一个人成日里很闲,就想方设法去打听了一些不该打听的事,结果后来……”
“殿下,我忽然想起忘了关照晔神一件事,反正现在天色还早,我就去一趟左参军那里,下次再听您的故事吧?”李嵩站起身。
“是吗?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听,再来吧。”绛月冷冷一笑,挥了挥手。
“公主殿下?”双戒略带同情地目送李嵩落荒而逃,视线转而落在绛月英姿飒爽的眉目间。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了吗?双戒大师。”绛月打发了碍眼的李嵩后,好整以暇地坐下,望着双戒。
“你就是十三公主?”双戒叹了口气,无奈地迎上她黑白分明的眸。
“对。你终于记起我了吗?拜你所赐,我十年前还有幸尝到了弃妇的滋味,是吗,魏将军?”绛月眯了眯眼,等待着双戒的反应。
“你想要我怎样?”双戒认命地放低了声音,他不否认,当年他的出走必然带给她伤害。即使不论情伤一说,满朝文武的议论猜测就足以令贵为公主的她从面子到里子全体挂不住。更何况眼下他又欠了她一条命的恩情。
“你猜。”绛月凑近双戒,专注地望着他。
“我是个出家人,公主殿下。”双戒不着痕迹地提醒道。
“对啊,我都忘了呢。你是双戒大师啊。”绛月笑意转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双戒是哪两戒吗?”
“杀戒和……色戒。”内心不安的感觉在扩大中,双戒仍然说出了答案。
“很好,双戒大师。你真的有诚意弥补十年前的那笔帐吗?”绛月漫不经心地解下绸麾。
“我尽力。”双戒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不过,请公主殿下体谅,双戒已是佛门子弟,破戒之事实在就难以……”
“虽然你十年前算是涮了我一把,但我还是要说,魏风,你不愧是我绛月相中的男人。”绛月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双戒面前。
“公主殿下,贫僧双戒。”双戒淡淡一笑。如果当年知道婚配的是这样一个女子,他还会义无返顾地走吗?他问自己。
“如果,如果我现在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是会像当初一样,逃掉吗?”绛月一字一字地问道。
“殿下,那都是前尘往事了,何必再挂心。贫僧四大皆空,这些如果之事,不提也罢。”双戒双手合十,闭上双眸。
绛月深吸了口气,沉默半晌,像下定了决心般,说:“好吧,双戒大师,你明日一早就请自便吧,你的伤已无大碍了,保重。”
“贫僧谢公主殿下。阿弥陀佛。公主也请保重。”双戒深深地行了个礼,目送绛月走出营帐。
本来就未曾开始的,终于彻底结束了。
双戒自问并不是心死如灰,只是尘世浮沉十数年,他已经将近三十年浪费在了不知所谓的官场和战场上,他累了。所以,他对自己承诺,余下的日子,不再花在别人身上。如果寂寞能换来自由与平静,他愿意用他的所有交换所有的寂寞。
女人对他来说,是个伴,是当他穿梭在俗世荣华中的伴。而,在战场上,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和敌人鲜血涌流的畅快鸣涧。
他自然渴求生命中能有个红颜知己,但,那也只是多年前的渴望而已。现在,他渴望的只是一份淡定。
在十三公主身上,他看到了过往对他的诱惑。
如果,他如今还跋涉在那滚滚红尘之中的话,他也许真的会……
K
天微亮。
双戒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一夜无眠。
昨天傍晚收拾好东西,走出了营帐。雪停了,满眼满眼的纯白。风在耳边呼啸。
天边,竟出了一圆淡日。以淡得近乎没有的微光软软地一口口地舔着这大片的雪地。
常年的战火导致这里的自然条件严重恶化,土地荒芜,人烟全无。大雪肆虐之后,方圆十几里之内就是一片死寂的雪之域。
远处,是大军在操练。即使今年冬天不会再有战事,绛月仍亲自监督大军的日间操练。那是个目光凌厉的女人。多年的征战磨光了她眉目间曾经的娇弱,遗留的,倒是无尽的冷艳与干练。
她的目光只在双戒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过身去全心投入了操练之中。
玉树临风。纯黑的绸麾在双戒的视线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双戒放弃了与绛月道别的打算,回到了营帐中。
双戒背起行囊,撩开帐门,大步跨出营帐。
又开始下雪了。
他戴上斗笠,向南走去。
雪地上,深深浅浅都是脚印。
L
在雪地上走了很久,双戒偶尔也会停下脚步,回望身后的一长串足印。
他有生之年,大概是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至于要去什么地方,他同样不清楚。
走了一两天的工夫,终于走出了皑皑雪原。
初见人烟。
干冷干冷的驿道口,一间小小的茶铺。
女人动人的身影,在茶铺里轻盈穿梭。
熟悉的干铃兰香,和,玉树临风的背影。
…………
后来:
大唐骁勇善战的十三公主于某年冬日下落不明。但失踪前,绛月公主曾修书一封上呈唐王李世民,举荐永王爷之子李嵩为主将。
次年春天,大唐军队在李嵩的率领下,生擒吉利可汗及其家眷。唐太宗才招抚政策,在长安妥善安置了吉利的人马,并封官进爵。如此,长期为突厥所控制的北疆暂时恢复了平静。
唐太宗取消了绛月十三公主的封号,并对外宣称绛月因病去世。
后来的后来:
…………
来自:磨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