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平庸,偏激呈现

来源:张立国   发布时间 : 2003年11月28日 20:58   点击量:



郁达夫散文集《钓台的春画》

   我真正喜欢上散文,是在读了鲁迅先生的《野草》、周作人先生的《苦茶随笔》、梁遇春先生的《春醪集?泪与笑》以后。在这之前,我也看过一些所谓的散文,或闲赋或游记,或唱歌或感怀,文字成一套路,犹如八股之文也,只需填词而已。不能说其中没有一篇好文章,但整体实在糟糕。而我喜爱的这三家,其文字皆能特立独行,把某种风格发挥到极致,形成不可思议的美,令人心魂摇曳,他们才是散文的精魂所在。抛开这三家而谈论现代散文,简直就是盲人摸象,未得根本。
  譬如《野草》,虽薄薄一册,但内容与形式却耳目一新。《野草》的诞生,标志着作者鲁迅第一次将目光投向自身的存在本身,从意义的搜寻不可得进而转变成对意义的反抗。《野草》是不可复制的,故后来数十年未再见此类文字也。所以有学者称:假使鲁迅仅有一册《野草》,也足以传世。“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姑且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我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这是一个孤独者的内心独白,面对的是荒原与废墟。 
  周作人的笔墨以枯淡为主,其中也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热情。完全心如止水的人是不会一篇篇文章写下去的。周作人早期的散文平和清淡,清隽幽雅,譬如《乌篷船》、《故乡的野菜》、《北京的茶食》等名篇。后期在故纸堆中发言,“一变而为枯涩苍老,炉火纯青,归入古雅遒劲的一途”(郁达夫语)。舒芜先生对周作人的后期散文有极高的评价:“周作人的小品文的真正大成就,还是在他的后期,甚至包括他附敌以后的部分作品,这是今天应该冷静地承认的。”一个背叛者对另一个背叛者的惺惺相惜,确实需要极大的勇气。
  梁遇春27岁就因病去世,所写散文仅三十余篇。他酷爱英国文学,特别是十八十九世纪的小品文,对兰姆(Charles Lamb)尤其倾倒。他自己的创作也是清一色小品文,充满英国风味。《春醪集?泪与笑》可以称得上是现代中国散文的奇异之作,深得英国小品文神髓,那种闲淡有味的随笔真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从现在的眼光来看,梁遇春的作品依然无出其右,他的写作风格在当代并无传人,坊间许多所谓的随笔基本上是形似而神不似。也许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三家散文是我心向往之的,但学这三家的风格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正如周作人自己事先声明的那样:“学我者病,来者方多”。然而读多了这三家的散文,我自己居然也写起了散文,并有一篇《行走》入选《21世纪年度散文选?2001散文》。散文是最常见最自由的文体,惟其如此,真正的散文又是最难写的。广州的林贤治先生在《五十年:散文与自由的一种观察》(《书屋》杂志2000年第3期)一文里对散文作了这样的定义:“散文对自由精神的依赖超过所有文体。”
  现代散文作家郁达夫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的导言中说过:“现代散文之最大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里所表现的个性,比从前的任何散文都来得强。”个性即生命,个性即自由,以此标准来衡量当下的散文写作,无疑所得甚少。就我个人比较偏爱的几位当下散文家则是林贤治、刘小枫(喜爱的是他那本《走向十字架上的真》,文字与内容浑然无间)、王怡,还有两位是去世数年的胡河清与王小波,胡河清的《洪峰论》、《马原论》、《史铁生论》等篇章百读不厌。
  据说现在已经是散文时代了,看看坊间,确实有不少的散文随笔之类的东西。什么阿猫阿狗、什么风花雪月、什么文化大散文,一切无聊与空洞的文字全部汇聚到散文的旗下来,真正的散文却被遮蔽与掩盖了。自由是自由了,然而精神没有了。当许多某某家们将散文写成休闲小品、谈文论艺时,如投枪如匕首般的锋芒渐渐隐去,可能投枪、匕首般的锋芒不合时宜,但真正的写作便是不合时宜的写作,散文最终应体现出人性的亮度与人心的光泽。散文是偏激思想的美的呈现,拒绝平庸,拒绝一切无关痛痒的文字鼓噪。
  

假使鲁迅仅有一册《野草》,也足以传世。

林贤治主编的散文集《旷世的忧伤》
来自: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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