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可叹的《檀香刑》

来源:罗修   发布时间 : 2003年11月24日 17:23   点击量:

有这样一种刑罚,把在油锅里烧热的檀木从人的谷道里订进去,再从这个人的脖子后面钻出来,让这个人几天几夜地绑在树桩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就是莫言笔下的真实的《檀香刑》。它远比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的凌迟之刑更富有创意,更惨烈的多。

  莫言的小说中我最推崇《檀香刑》,因为它的民族特色,因为它的魔幻现实。书中的年代是遥远而又模糊的,但是书中所寓含的对人性摧残的控诉是无法忘却的。读到《檀香刑》,我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常眯着眼睛的老人受到强烈光线而突然睁大了眼睛。我不禁自然而然地脱口发问。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人性?

  我无法爱憎分明地去批判书中的哪个人物,也无法去赞颂哪个人物。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殉道者。刽子手赵甲首当其冲是书中的关键人物,他是檀香刑的执行者,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人工具。但是他的悲剧并不仅仅如此,他在那样的年头去当刽子手不过是为了有碗饭吃,不想横死街头。太监,刽子手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职业,不是逼到绝处,又有谁愿意去干呢?赵甲这一干就是四十年,他所处置的人头就像高密县一年的西瓜产量一样举不胜举。这些人头中,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戊戌六君子,有刺杀袁世凯未遂的钱雄飞。即使赵甲不去杀这些人,也会有其他人来替代,或许没有他的技术高,或许比他的技术高。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所从事的已不再是单纯的杀人这两个字,而是一种技能。而他所要做的便是把这种技能做好,做精,发扬光大。我们没有权力指责这个人的梦想,命运将他安排为一个刽子手,他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便是积极的面对。本事有千万种,这也是其一。因为他的本事突出,他曾受到过慈禧和光绪的亲见,并赏赐他一串檀香佛珠和木椅。这件事是赵甲一辈子的骄傲,因为他的才能得到了肯定。他没有读过书,没有练过武。我们无法让他去做什么光宗耀祖的职业。我们也无法去深究他的媚态、奴性。我们所看到的最简单最基本的首先是一个人在一个起点上发挥才能,得到别人的肯定。众人只看到他们凶残的外衣,又有谁能领悟到他们内心深处的自卑与伤楚。没有女人,没有爱,没有家,以致于刘光第的几句关怀的话一视同仁的目光便能让他感激涕零,终生难忘。确实,人最宝贵的是尊严。无论多么低贱的职业,在其下面都有一颗备受耻辱歧视伤害的。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在你尊重别人的同时,也是在给你自己留一条后路。

  赵甲这个人无疑是单纯的,但他的人性也存在着残忍与卑微的两重性。在他的一生中无非两个字杀人,或者说怎样更出色的杀人。这样简单的生活内容造成了他性格上的悲剧。

  赵甲的儿媳妇孙眉娘也是单纯。她的存在似乎仅仅为了一个情字。情字当头,义无反顾。和所有的少女一样,无论自己的处境如何,在她们心中都会有一个完整的梦中情人形象。要么英俊洒脱,要么风度翩翩。高密县知府钱丁应该属于后者。他的出现点燃了孙眉娘心中的爱情。他们就那样在乱世中相爱着,纠缠着,恨不得爱死其中。两人的爱似乎一直被欲贯穿着。很简单很原始的那种,都是为了迎合对方的情感需要。对于孙眉娘,我想说的是,女人啊!你这个情感动物。她仅仅是一个弱女子,不懂得国仇家辱,不懂得民族大义,只甘心做情感和欲望的奴隶。我懂得她的情感,也明白她所受到的局限,但我更为她感到悲哀。相对于赵甲简单的一生。她也是,只不过换了一个情字。

  莫言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往往是让人爱恨交加的。钱丁是比较明显的人物。他空有才华抱负难以施展,他爱民怕死进退两难。唯有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出路。剩下一个孙丙,他是理所当然的正面人物,也是檀香刑的受害者,他让我想到八个字官逼民反,愚昧我知。诚然他领导乡民造反不幸被杀可歌可泣,但是他的领导始终脱离不了他的猫腔,他的戏子身份,以致于被钱丁一语猜穿。刀枪不入的宣传固然可增强人们的勇气,但一旦猜穿只能徒增对死亡的恐惧。幻想一旦破灭,余下的唯有恐惧而已。

  这些人物的刻画是全书的脉络,构成一完整的故事情节。这其中最让人难过的是人们的残忍与冷漠,这种难过,是让人痛到骨髓里的难过。统治阶级也是人,他们怎么可以设下这样多的酷刑来折磨自己的同类。平民百姓也是人,他们怎么可以把观赏这样的刑罚做为娱乐。德国人没有说错,中国人什么都落后,唯有刑罚最先进,在这一点上,中国人是个天才。我还想加上一句,中国人最冷漠,他们可以在观赏用刀割一个弱女子时不仅不同情,还会疯狂追逐抢夺那个可怜女人带着金耳环的耳朵。金子的光茫远远要比人性的摧残表演要吸引人的多。

  《檀香刑》让我推翻了心中原有的人性本善的理念。人是最残忍的动物。从我们幼年开始,我们便抱在一起厮打,那是无意识的伤害别人的意识。再看看我们的历史,人们不断的打打杀杀,不断的制造战争。那是有意识的残杀。我始终不明白人为什么要以这种形式取乐,也不知道不明白为何男孩子在玩传奇反恐等游戏中杀死虚拟人物所表现出来的极大的快乐。这么多的战争游戏,这么多的战争影片,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确实这不是真实的场景,但是我仍感到恐惧,人是最可怕的东西。

  回到《檀香刑》,想到里面对钱雄飞凌迟处死的惨景,想到孙丙被檀香刑折磨的丑态。我不由又一阵毛骨悚然。

  我的老师对我说,凌迟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存在的,不是在肉体上,而是精神上。在精神上对你千割万割。而文人往往是这凌迟的受害者。

  是的,打个比方,一个文人,他本来从不骗人,而且自命清高,不屑于与骗人的文人为伍,但是一旦他骗人时,他第一次骗人技术不高被人揭发时,等待他的就是精神上的凌迟之刑。首先是那些职业骗子文人对你的轮番轰炸,然后是你的亲朋好友,然后是所有知道你的人。人言可畏。若人言是刀,这又何止是肉体上凌迟最高数目的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这就是莫言想要告诉我们的,人性,人的劣根性。《檀香刑》无疑在内容上在艺术手法上是我们学习的典范。唤醒人的意识,唤醒人对美和丑认知的意识,唤醒人的潜在责任感的意识,这是作家的责任。任重而道远。再回首看看我们身边的小说,用身体写作的书,用下半身写作的书,她们倒底有没有职业道德。相比之下,那些小资文学,沉浸在个人情爱圈子的文学还算好一点的,最起码还可以让我们学习她们的语言造诣。

  在这个社会,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人的自我意识增强了。个性解放发展了,可是我们的民族感道德感却在退化。我真害怕用《檀香刑》里的那根老虎须一看,我们大部份人的本象仍是疲于拼命劳作麻木冷漠的牛或马,中间围着几个吃人的老虎或豹子。

  多几本像《檀香刑》这样的书吧!我们需要觉醒。

来自:北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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