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我们的人生是一段旅程。只有走下去才能体会沿途的美景，看见最终幸福的真谛。

　　现在我就要迎来我的15岁。我说有一天我要背起行囊，走遍天下。所以，我相信这话是真的。

　　于是人们说怎样才是你想要。

　　我说就如同每一次身处异地，所见那些坚韧的背着背包身着宽松服饰的外邦人士。他们总是安静而有序。我喜欢那种独立的态度――走着，看着，自己背负一段旅程的重量，不打扰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扰。

　　那是一段，绝对自由的旅程。
　
　　不像那些如同倾巢蜂窝般随着旅行团而出的人们，仿佛是一根绳上系着的一大串蚂蚱，随着导游的一小方彩旗，密密麻麻地一簇簇地向前进，忙不迭的样子。

　　身处其中，当真是有几分“张袂成阴，挥汗如雨”的味道了。于是自然的，所见之处尽是人头，何来景致？便是偶尔透出点空隙让人看个够，景致里却也含了若有若无的人气，一样显得拥挤无趣。

　　可是，我仍然常常混迹于这样的人群中，睁着茫然的眼睛试图穿越一个个黑漆漆的脑袋，找寻一份真正的美感。往往失望而归。我的旅程，变成一段寄居在长途旅游车上的盲目而疲倦的时光。笑容苍白而无奈地被定格在一张张拥挤的照片中，眼睛望向前方，空白的一片。

　　偶尔也有例外，摆脱旅行团的困扰。然后可以恣情走在城市的街道，耐心而缓慢地去感觉一个城市；可以恬淡地行于山林郊野，自在而愉悦地去发掘另一个天堂；可以走我喜欢的路，做我喜欢的事。

　　人们告诉我那很困难，你必须有巨大的财力，你必须有美好的前程。

　　我还太年轻，不知道为什么完成一件事总需要许多事来做铺垫。但我相信人们的话，所以我做。

　　可我不需要人们告诉我什么是锦绣前程，怎么样才能达到它。书上说得很明白：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如同每一个生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孩子一样，我们从出生就被寄予希望，就被告知我们的道路，应该如何。

　　就像那首很老的歌里所唱，路就在脚下。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地走下去。走下去，完成目标，实现梦想。我想其实这也是一段旅程。一段被导游牵着鼻子走的旅程。应该看什么名胜，应该走什么路线，应该住什么宾馆――一切的一切，早已在规划之中。每个人的生命都已经被规划成一条条冰冷的条例，只要你按着做了，你就是成功的。

　　后来又有人告诉我，等你完成一切的时候，你已经老了。如此残酷，何必做它？

　　我笑着问除了现在这样，我还能怎么样？我并不觉得残酷。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灰色调：灰色空气、灰色天空、灰色混凝土建筑、灰色街道，还有脸上带着黯淡的灰的人们。只要我呼吸这里的每一口空气，注视着这里的每一方天空，脚踩着这里的每一方土地，我就是茫茫的无边无涯的暗灰色人群中的一员。他们总是面目疲倦，步履如飞。然而偶尔幸运，你可以看见其中一两个坚持不懈的人，终于跳出了灰色调的包围，全身上下金光闪闪，耀眼异常。

　　我说我会努力，去做那一二个跳出来的人。哪怕我已经老了，至少那样，我还有机会去开展自己的旅程。哪怕只有一线机会。灰色调是一种病，你会变得嗜睡，你会变得饥饿，你会变得盲目，你会变得沉默。

　　而旅行不同，去看一些异域的风情，看一些没有见过的东西。它们新奇，它们还没有被污染。我只是试图让自己被净化，而不是沉溺在异样的灰色之中。

　　任何人都一样，不仅仅只是15岁的我，不仅仅只是背着重重的书包疯狂读书的孩子。

　　是这里的每一个人。

　　唯一的区别在于，有的人一辈子只是把另一段旅程尘封在内心深处，而有的人始终不放弃。

　　我希望，我永不放弃。

　　可是，什么时候才算成功。锦绣前程也不过一词空话，如何算数？人们又问。

　　我不知道。

　　就像现在我在这里，常常可以听见这样那样艳羡的声音，赞美的语言。算不算成功？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怕。

　　周围，有那么多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它们焦急而迫切地等待看一场落马的表演。它们乐于看到那个看上去光辉明亮的身影从高高的顶峰上摔下来，摔成一摊烂泥。于是每一双眼睛立刻迸发出畅快而愉悦的姿态，那样得意，仿佛一步登天。

　　我几乎可以阅读到那样骄傲而肆无忌惮的言语：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是否，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过于担忧？

　　谁说不是，又谁能否认。

　　我们每一个人都背着千斤的担子，却又偏生要在刀尖上跳舞，一步一舞带着极大的小心，一不留意，轻则伤到脚掌，重则丧命刀下。做官的怕被拖下台，经商的怕被整破产，治学的怕被甩在后面……毕竟都是凡夫俗子，尽管走在不同的旅程中，恐惧却是一样的。

　　因为恐惧，所以不断地走，不断地找，想找成功，想真正看见那一片锦绣前程。

　　于是又有人对我笑，你还是坚强而执着的孩子。

　　我说不是我坚强，是记忆支持我站立，那曾经的旅程召唤我向新的旅程前进。

　　我记得丽江五月的天空，碧黑色如同青石板一样的天幕，钻石般的群星触手可及。

　　那样鲜明的对比，心中于是有说不出的欢喜。轻风徐徐，脚下流水缓缓而过，远岸灯火模糊的一二点。整个世界，如此安宁。当时想到，哪怕这一秒就死在这里，也不觉得后悔。我记得香港喧闹明亮的街市，笑容灿烂的商贩和琳琅满目的商品。

　　走着，看着，几乎可以相信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景致，不需要走得更远，爱的只是那种世俗的幸福。

　　因为记得，所以坚持。

　　坚持一步步走下去，以至于某天，能够重游，能够再次感受心动的幸福。

　　因为是平凡而微小的生命，不曾拥有任何显赫的地位，所以独自拼搏。

　　拼搏每一次的挑战，哪怕摔得粉身碎骨，只为有天，站到更高的位置――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来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