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灰白的颜色。孱弱。

终于决定要写点什么。一整夜，整整的一夜，在网上徘徊。向来是害怕用电脑写字的，害怕那种有隔膜的感觉，仿佛面对着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心里面的那些疼痛，或者，细微的敏感。所以，从前写东西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那些微微的蓝色在纸上弥漫，蔓延成一片深深浅浅。偶尔会有粘稠的墨水浸到我的手指上，极柔和地，我看着它们深刻地长成一个印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暗夜不眠的孩子，我的眼睛，它们在黑暗里发出淡淡的光芒，像每次回寝室都会看到的那些星星。我在这样的漆黑里面莫明兴奋，胃痛，一言不发。

喜欢的音乐。《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一遍又一遍。那个声音，他唱：“因为你太好了，所以不能坦白说喜欢你。”KIM说过的，有时候所谓的保护，其实是一种更大的伤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执拗地喜欢着莉香，或者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会在她微笑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然后看见自己被感动得无以复加。我已经记不起，曾经爱着那个人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我已经记不起，我有多久没有爱一个人了。那些死去了的忧伤呵，在离去之后我再也没有它们的消息。莉香，如果可以，再如你那样去爱一个人，如果可以，我不怕伤害。如果可以，隐忍，或是沉沦。

还是喜欢的音乐。宇多的《FIRST LOVE》。我是看过《魔女的条件》的，我记得光一躺在那片模糊的阳光下面，他说：“自由的国度。”很多年前我曾经努力在寻找一个属于我的自由国度，我以为就像花会在春天开放一样，我一定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找到它的踪迹，我以为那是我一个人的流浪。可是，当翻山越岭之后，终于明白，回不去的地方，才是真正自己的国度。回不去了，那些开过的花，明年都不会来了，你们之间没有约定。

放音乐的那个男孩子睡着了，只有风扇还在头顶上倦怠地摇摆，随时都有放纵的可能。我甚至看见一只老鼠从我的眼前跑过去，悠闲地跑，没有戒备。这个晚上，一如既往，波澜不惊，没有人看到我，我的眼睛在微笑。

换了图片的桌面，金黄色的海，无边的海，汹涌的海，有一点点柔和的海。我想我忘记了海的颜色，也许它应该就是这样让我温暖的状态。已经很久，在这个没有海的城市里面，我学会了一个人，一个人的平静，一个人的微笑，一个人的默然，一个人的苍白。没有人再来抱我，没有人再对我说要好好爱自己，没有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当心痛的时候就会蹲下身来啜泣颤抖的孩子。

我知道我已经和从前不一样。我看见了我身上的刺一根根掉落的样子，很突兀地，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弃我而去，掉在地上，化为尘土，却始终没有飞扬。不是明天预料过这样的一天，千百种揣测，还是这般截然不同的场景。原来我们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干燥的，原来，蜕变的时候，是不会有抽筋脱骨的疼痛的。

太阳出来了，淡淡的，掠过我的身体，在白色的墙上留下残碎的光亮，参差不齐地，绽放。

我知道我要睡觉了，因为我的夜晚，它已经过去。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