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石头分手三年了。作为同班同学,我惊讶地发现,在分手后,我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当然他也没有。现在我和他已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只有每逢清明的时候,我会带上一束白菊去看望他,并用西班牙语告诉他:“perdon”。
我想,我们是不嫉恨对方的。
于我而言,跟他恋爱的那一年我过得很开心,就象一只幸福的大笨猪,掉进了幸福的深渊,腾空的感觉很美妙,可是最终我还是带着伤痕累累着地了。这就是我的初恋。曾经写过一篇《好心分手》来纪念我那凄美的恋情,我告诉自己,要善待曾经共同拥有的日子,也善待曾经爱过的人。我是很听话的女生,以至于后来我想恨的时候,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我知道他是不恨我的,只是有点遇人不淑的懊悔。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淑女。
分手后的日子,我跟石头似乎各自都过得很惬意。班上的同学见我俩很快走出阴霾,于是常拿我们以前的事情调侃。要么当着我的面,要么当着他的面,绝对不会是当着我们的面。据说每当这个时候,石头总是很无所谓地面对他们的调侃。于是我又告诉自己,如果别人当着我的面调侃我跟石头以前的事情,我一定要装做非常不屑一顾的样子。
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于是班上的同学不停地在我伤口上撒盐,而我却捂着伤口一再微笑,一再微笑。痛完了,笑完了,我通常会瞥一眼坐在靠窗座位的石头。 我善待了你,善待了曾经的感情,却为什么没有人善待我?
我的女友说,象你们这样分手后还天天同处于一个屋檐下拥有共同的朋友圈的往日恋人,迟早会彼此伤害。我说我不信,我和他已经把彼此当作陌生人,没有了伤害的感情基础。女友说,等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有了新恋人,伤害就开始了。
就在分手三个月后,石头果然有了新女朋友。他们手挽手与我擦肩而过,我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微笑,只是挂着一张冷漠的化了淡妆的面容。我很庆幸那天我化了妆,而且化得很精细,足以掩饰自己真实的表情。尽管我没有看他们,眼角的余光却迅速扫描了石头身边的女生。运动鞋,牛仔裤,跟我完全不同的类型。她不适合石头。我嘴角浮上一丝微笑。
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并没有言情小说里面描写的那种所谓的撕裂感,只是不断地在头脑里审视当时我的表情还有走路姿势是不是看起来优雅得体。看来,石头有新女朋友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具杀伤力。于是,我开始在脑海里演练下一次的相遇。同时我作了一个很费事的决定,那就是今后我决不再叉着人字拖,穿着中学时代的短裤,披散着头发出现在任何一个可能遇见他们的地方。
老天爷还是很善待我的。至从上一次相遇后,再也没有让我看见他们。可是,与老天爷相比,班上的同学就残忍多了。我说我不在乎,于是他们开始讨论那个女生究竟长得象松岛菜采子还是崔智友;我说我真的不在乎,于是他们开始议论某天晚上看见石头跟那女生在大榕树下接吻;我说我他妈真的其实很在乎,结果他们说,伊水,我们还不知道你,忒洒脱。我无语,捂着流血的伤口,依旧微笑。点点头,果然是同窗,太了解我了。
女友发来短信,问我受到伤害的程度。
我回信息说,三级,真他妈无耻的三级。
女友说,不怪石头,只怪伊水你自己太自私。
我说,一个女人想要个明朗的未来,有什么错?
女友说,你伤他太深。
我说,是他伤我。分手才三个月啊,就摧毁了过去一年的感情。
也好,既然被摧毁了,就不用我善待它了。更不用善待肇事者。我开始尝试恨,却很困难,因为我从来没有恨过人。我逼自己恨,还列出了石头的几大罪状。是不是由于我没有深深爱过,所以这份恨也显得极为牵强?我想是的,我本就是一个薄情的女子。想到这里,我又释然了。好吧,石头,算你好运,我懒得恨你了。
夜晚跟女友发短信说,其实石头是个好男人。
女友回复说,虽然好,却无法给你一个明朗的未来。
我摇摇头,说,我是个薄情的女子,石头离开我或许是他今生最明智的决定。
女友没能听见这句话,因为最诚实的话我只说给自己听 。
转眼间就进入了大四,我被学校安排到上海实习半年。我在花花绿绿的上海勤勤恳恳地工作,认认真真地识人待物。我将工作视同爱情,两者都需要自我设计,自我选择,甚至自我伪装。
经营工作比经营爱情简单。因为在工作时,我是一个不入戏的优秀演员,无论取悦别人还是伤害别人,我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可是在爱情里,我充其量是一个不失败的导演,避免了琼瑶式的悲情肥皂剧。可是爱情中的我千疮百孔,疲惫不堪。
在实习期间,我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得到了毕业后留在公司的口头应允。那一天,天特别的蓝,云也特别的白,我好想同别人分享我的快乐。拿着手机,调出石头的电话,许久许久,我知道我是永远不会再拨打这个电话号码的,尽管我好想好想听听石头的声音。阳光下我任凭眼泪模糊了自己的双眼。石头,你为什么不给我许我一个明朗的未来?我一样可以把爱情经营得跟工作一样精彩!此刻我是那么揪心的想你,此刻……
手机乍然作响,我接通了,听见女友急促而慌张的声音:
全世界只有我知道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全世界也只有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你21岁生日的第二天分手。先天性心脏病,我真的不够勇敢,我惧怕它。如果我们没有分手,现在晕倒在你身边的是不是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兰了呢?也许我不会晕倒,因为我说过我是薄情的女子。即使是伪装,也要伪装到最后一刻。石头,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好剧本?如果,没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个插曲,我们会在一起的……
透过车窗,看外面的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此刻石头还能睁眼看到这美丽的天空吗?或许兰正陪着他呢。出租车在高速路上奔驰,向着机场的方向。速度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这样的速度如何能够超越空间和时间?三年了,从广州到上海,我跟石头的距离不言而喻。曾经在此刻变成了永恒。
电话又响了,是老板打来的。
……
那天我接待西班牙客人的时候一直戴着墨镜。
我说了,即使伪装我也要伪装到最后一刻。
来自: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