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从真诚与良知的声音

来源:丁晓洁   发布时间 : 2003年10月24日 11:31   点击量:

  ――记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迈?库切
  2003年10月2日,瑞典皇家科学院的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评选结果揭晓,南非作家约翰?迈克尔?库切(John Michael Coetzee,1940――)力挫群雄,获得了这一世界文学界最令人瞩目的奖项。从而成为继著名女作家纳丁?戈迪默之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二位南非作家。尽管库切在国际文坛上曾两次获得英国文学最高奖―――布克奖(一次是1983年因长篇小说《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一次是1999年因长篇小说《耻》)因而享有盛誉,但是我国直到1999年才开始对他有所介绍(当时将他的姓名译为科特基,见该年的《环球时报》和《世界文学》杂志),直到2002年南京译林出版社才首次将他的长篇小说《耻》译成中文出版。所以无论是我国读书界还是一般老百姓对他的生活和创作情况的了解都相对较少。
  文学教授?另类作家
  应该说约翰?迈克尔?库切是一个在某些人眼里多少有些“另类”的作家,在南非这样一个政治色彩特别强烈的国家里,他作为一个社会活动的积极参与者,一个非常“入世”的作家,人们却很难用“左翼”作家、“右翼”作家,“进步”作家、“反动”作家,“代表多数利益的”作家、“代表少数利益的”作家,一类的概念来界定他。
  他出生在南非开普顿市郊区一个白人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则是个教师。他曾经就读于开普顿大学,1963年在那里取得了数学和英语的硕士学位,而后,他移居英国伦敦,在那里作为一个计算机程序员为美国国际商用机械公司(IBM)工作,同时在业余时间在大英图书馆研究英国作家福特?马多克斯?福特的著作,从事诗歌创作,思考人生的意义。他的这段生活后来被他写入2002年出版的他的第9部长篇小说《青春》。那部小说中的年轻男主人公――约翰,和库切本人有着同样的名字,更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经历、爱好和思想。这部小说反映了20世纪60年代南非白人青年中出现的“愤怒与不满的一代”的生活与思想。在那一时期里他是南非种族隔离和白人至上的主流社会的一个公然的反叛者。人们甚至认为他是南非国民大会(后来的国大党)和南非共产党主张的亲近者。
  后来他又前往美国进一步深造。1969年,他毕业于得克萨斯大学英语系,取得博士学位。在美国,他积极参加了反对越南战争和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曾被美国当局看作是一个“问题分子”。从美国回到南非以后,他在母校开普敦大学教书,同时创作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昏暗的国度》(Dusklands.1974)。这部小说的主题是对战争与暴力问题的道德思考。此后他又先后写出了长篇小说《来自国家的心脏》(From the Heart of the Country,1977),《等待野蛮人》(W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1980),《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Life and Times of Michael K,1983),《仇敌》(Foe,1986),《铁器时代》(Age of Iron,1990),《圣彼得堡的主人》(Master of St.Petersburg,1994),《动物的生活》(Lives of Animals,1996),《耻》(Disgrace,1999),《青春》(Youth,2002),《伊丽莎白?科斯特洛》(Elizabeth Costello,2003)等共10部长篇小说。应当说科特基是一位十分勤奋的作家。至于他的“主业”,除了在南非开普顿大学任文学教授外,他还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任教。所以他是一个学者型的作家。
  精神炼狱的揭示者
  瑞典科学院诺贝尔文学奖评委员会的一位委员称库切的作品有很强的艺术性、可读性,认为这是他获奖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世界上众多的畅销书作家写出了众多比库切的作品可读性强得多的作品,他们为什么却没能够获奖呢?可见,好故事不能决定一切。我们竖看库切的小说,特别是他的代表性作品,不难看到这样一个现象:他的作品故事固然流畅可读,但是读后总是给人一种沉重的情感压力,让人不得不再三回味。他的绝大多数作品所描写的都并不是引领时代潮流的英雄人物,而恰恰是一些“反英雄”、“非英雄”,是一些社会主流之外的边缘人物。他关心的是他们的命运,而且有力量使读者也不得不关心他们的命运,并且能使读者从对这些人个人命运的关切中感受到了历史潮流的涌动,使读者对历史与个人命运的关系产生深入的联想。他总是情不自禁把自己放进自己的小说。比如他的第一部获得布克奖的小说《迈克尔?K的生活与时代》所描写的故事是:在被战争搅得天翻地覆的南非,一个名叫迈克尔?K的白人(这里主人公的名字又使读者看到作者本人的影子,K就是“库切”的声母),带着他的生病的母亲动身回到她在乡村的家去。但是在半路上她却不幸去世了,把他孤零零地留在一个充满了残暴的军队的混乱世界上。他被关入监狱,他无法忍受监禁的生活,于是越狱逃跑。他决心过一种具有人的尊严的生活。在这部小说和这一时期他的其它小说中,人们从他的作品中一些小人物的命运中,却强烈地感受到那时实行种族隔离制的南非国家是南非黑人和白人的共同的精神炼狱。那时库切的作品由于并没有直接主张黑人执政而为愚蠢的南非当局所容忍,然而他作品中拂荡的鼓吹人类精神自由的晨风却为向往解放的进步人士所察觉,所以被人称为“南非的良心”的纳丁?戈迪默在谈到此书时说:“人们在纷纷议论这是一个多么杰出的成就。”
  用真诚和良知的眼睛看世界
  20世纪90年代,在南非经过国大党人多年的流血牺牲和南非原执政的白人国民党中的有识之士的合作努力之下,终于推翻了反动的种族隔离制度,实现了黑人多数执政。这时全世界的人们都在为在世界上消灭最后一个公然鼓吹种族隔离的政权而欢呼的时候,在人们都在歌颂南部非洲莺歌燕舞的大好形势的时候,库切在1999年却出版了一部在文坛广受赞扬、但却被许多“有政治头脑的人”认为是“不合时宜的”作品,这就是长篇小说《耻》。
  《耻》的故事发生在今日的南非。故事的主人公戴维?卢里是一个52岁的中年白人,他是南非一家大学的教授。他对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多少兴趣,他总不断地寻找性宣泄来使自己的生命保持活力。他追求自己的一个年仅20岁的女学生,并且和她有过一段短暂的偷偷摸摸的恋情。但是这件事后来还是被她的男朋友和她的父母发现了,于是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一时之间,他在大学里斯文扫地。他失去了教授的职位。这时有人向他暗示,只要他能够当众做一番辞恳情切的忏悔,很快就能恢复教职。但是他拒绝这样做。他对女儿露西解释说,一个人应当对于自己追求天生欲望的行为承担责任,这种人不应当受到责备和羞辱。
  由于在学校里无法安身,他便离开开普顿,到女儿居住的一个很偏僻的农场去。但是不久以后,一天夜晚,三个流浪的黑人袭击了他女儿的小屋,把他痛打一顿,强奸了他的女儿,抢夺了他们的东西。这时,卢里为女儿感到羞耻,希望女儿能够正视自己面对的危险,但是女儿想得更多的则是怎么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想办法在农场里继续生活下去。对于女儿的忍气吞声苟且偷安的做法,卢里无比愤怒,忍无可忍,于是他离开了女儿和农场,回到了开普顿。在开普顿他企图重新开始写作一部他很早就计划写的关于好色的拜伦的著作,他还试图向他过去的那个女学生和她的父亲道歉。但是后者希望他能够信教,向上帝悔过。而他对此毫无兴趣,并且也丧失了研究拜伦的心情。后来他沦落到在一家动物诊所工作,整日忙于哄一些老狗睡觉,忙于给老死的动物安排体面的火葬。
  这部小说出版后,一些人认为这部小说丑化了黑人,丑化了黑人政权下的南非社会,是一部向新制度泼脏水的小说。因而,甚至一些过去赞赏库切的人也认为库切是在政治上向右转。其实这部小说恰恰体现了库切小说艺术创作上一贯的本色和风格。因为库切正如他自己书中的人物一样,他从未皈依过一门特殊的宗教或信仰,在他的世界里,真诚和良知是他的惟一的宗教。美术大师黄永玉先生说得好:“真诚比技巧更重要,所以鸟儿比人唱得好。”库切之所以能够敢于在不同的时代里反潮流,就是因为他用真诚和良知的眼睛去看世界,并且如实地写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这也就使他看到了某些近视的政治家看不到的东西。这部作品的分量和价值恰恰在于它对于南非社会当前日常生活的栩栩如生的真实描写和这种描写给人们带来的反思。在消灭了种族隔离制度之后,南非仍然存在着十分突出的种族矛盾:白人农场主手持步枪生活在栅栏后面,而相当一些黑人则认为,对于过去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历史错误和痛苦,他们自己有权予以纠正、得到补偿,甚至进行报复。而这些都成为影响新南非日常生活的因素。应当怎样处理历史痕迹,应当怎样面对未来?矫枉过正难道真的是治世良方?真的能够带来社会的公正和经济的繁荣?这部小说把一个十分沉重而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读者面前。如果说伟大思想家恩格斯能够承认从巴尔扎克的作品中学到的经济学知识比从经济学家们的论著中学到的还要多,那么今天的许多政治家也应该能从诸如库切这样的作家的作品中学到许多关于当代社会的知识。

来自: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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