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缕惨淡的余辉从玻璃窗探进来，倾洒在一瓶野花上，浅黄色的花瓣镀上一层金黄。无数粒大大小小的尘埃就飞扬在这注阳光里。这是一间探监室。一张墨绿色的厚木桌和摆在桌子对角的两把椅子，一个威严伫立在门口的看守。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你来了。”犯人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说道。声音不大，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带来一阵轻微的振动。他穿着囚服，脸显得削瘦，目光呆滞中透着一丝活气。
回答的是一名探监者，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并没有看囚犯。
“你可真好。”犯人惨淡地一笑，说：“咱们朋友一场……你也知道我就要死了吧……我没事儿的时候，朋友不少，可一出事，全不见了。”
探监者轻轻说道：“你早该听我的。”
囚犯声音有些颤抖：“是的……早该听你的……一个人……有得意的时候，也有最……倒霉的时候……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你说的没错，是的……”
时光仿佛在这屋子里倒流。囚犯与探监者都看着那昏黄的阳光，昏黄的过去。房子里很静。
囚犯用一只手托着头，颤抖着说：“我很后悔，你知道……我本来……不会是这样的。可你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的……我不久就要被处死了，于是我便很爱自由……我经常透过高墙的小铁窗向外看……有鸟，是的，是一群麻雀，它们在很高的老树枝上叫着，很快活……有时候太阳透过墙上的那扇铁窗，我就用手去抚摸它，真的……很暖和……”囚犯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我不久就会死去，于是我很爱他们，爱这一切……一想到死我就怕……真的，害怕。我很珍惜这段时间，包括和你见面……我爱这一切。但是这些马上就要被夺走……我很后悔……我在要求种花――在牢里种一盆花，他们会答应我的。你知道吗？我想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知道他们已经远走高飞……可我日夜想着他们。”
探监者说：“你知道悔改，这真令人欣慰，可这些都迟了。太晚了。”
犯人强忍住泪水，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每天都读一页《圣经》我请求上帝……我知道被我伤害过的人的痛苦，愿主能饶恕我……”
他哽咽了，不能再说下去了。
一只苍蝇在那注阳光下懒洋洋地飞，发出震耳的嗡嗡声。昏黄的阳光，昏黄的过去。
他抬起头，用泪眼盯住探监者，说：“你能原谅我吗？……你能宽恕我的过去吗？告诉我，你能原谅我吗？……请快告诉我！……”火花闪动在他的眼睛里。眼睛盯住探监者。
探监者避开了犯人的眼睛。没有回答，他说：“你还记得过去我欠你的一些钱吗？一共是――八百四十五元――全部在这上面。”他把一张纸单交给犯人，纸上列着条条开支；房租二百八十元，借钱给孩子交学费三百元…….。
犯人迷惑不解地看着，问：“你这是――”
探监者不动声名地说：“欠你的东西，我会通过法律手续交给你。我不想在有生之年交你这样的朋友――我要跟你绝交。”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苍蝇还在发出震耳的大音。昏黄的阳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一个看到守。
看守突然严厉地叫道：“时间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