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胡曲《江河水》一唱三叠地独奏中,我开始书写这篇文字。琴声如诉,这首曲子是不敢常听的。
文人大多把男人比作山,把女人比作水,比喻得未免太过诗意了,一句广告词说:其实男人更需要关怀一样,男子就像永无退路的过河卒子,兵来将挡。击风搏雨中,男人苍凉了脸,苍茫了心。心中早已有落雪了,所以不再惧怕寒冷。
终于肯承认自己只是仅仅是一杯江河,许多年的梦想或求索,忧伤或沉默只是杯中的乾坤,真实但也有限。那样局促的空间是翻腾不起什么浪花的。
无风不起浪。是我甘心沉沦的,一步步潜入深渊。
周围只有盲人般的黑夜,所有该来的都一起来吧,我不再惧怕。
杯中的水并非古井无波,自有心情激荡或思绪凝咽的时候,水要自由,就必须以破碎杯子为前提,杯子要自由,就必须倒掉最后一滴水,如果自由都是以牺牲对方来换取的,这自由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如果我爱的人向我讨要这份自由,我想我是会给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潜意识中有种破碎的快感。儿时我有许多珍爱的小瓷器,那是盆景中的亭台楼阁,小桥茅屋。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拿起一弯小桥,让它从半空坠落,我只想听破碎的声音。
摔碎了所有珍藏反而释然。我回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年幼的我如此毅然决然,收拾碎片时也未曾疼惜,想必真是“绝望”了。
窗外又在飘雪了,粉碎的雪花暴露了风的去向,西风无处逃逸,索性在原地起舞弄清影,舞累了,雪就化作了一汪水,汇入江河之前,那是最后的独唱。再冰冷的江河也会使雪花融化,世界上有拒绝融化的冰,也有渴盼沸腾的茶。
几乎喜爱所有的茶,也收藏了许多漂亮的杯子。红茶,绿茶,花茶,糯米茶,各有所属的杯子。有一阵子失意时,忽然发觉了一个人要那么多杯子干嘛?真是累赘。
什么时候才能送完了呐。
男人应该是绵延的堤岸,守着一汪似水的柔情,就像我桌前的这个茶杯,护佑着一杯酽酽的桂花茶,香气浓得醉人。也许很久以后,杯子也会浸润些许茶香,像一种飘渺的幸福,那是多年以后的夫妻了,茶味水味,味味一味。
一杯江河。是可以铺垫出一篇小说的,我只是用来寓言一种心情。
“他认为他有几次似乎已经开始结冰了,但他终没有完成,他至今仍是汹涌奔流的江河。”这是作家梁小斌的《未完成》。
我的未完成是――
有几次似乎已经感觉到决口了,但至今仍是一杯死水微澜的江河水。
未完成的故事像一串悲哀的省略号,欲诉无人,欲罢不能,欲言又止。
不说也罢。
经常在书中看到“听到心在破碎时的声音”类似的句子,我不相信。那会是一个无声世界。我愿意在彼此还有一些宿缘的时候,令自己破碎。籍此,成全你渴望的自由,完满我最后一点痴恋。收拾心的残片时,应该是雪落江河,静无声。
男人心中自有天地,杯中也有江河澎湃。做不成江河也无所谓,正好可以怀想一下从前,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杯底沉睡着许多金黄的桂花,看似一团,其实都有各自的花朵。轻轻旋转杯子,一时间,未完成的江河之中花团锦绣,花影迷离。
来自:榕树下